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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7章 条侯,是要做子路吗?

第317章 条侯,是要做子路吗? (第2/2页)

“就算是出身名门,也只会看一些兵书。”
  
  “不曾想······”
  
  被周亚夫略带不满的目光盯着,刘胜也只得呵笑着给出一个敷衍的‘交代’;
  
  而对刘胜的交代,周亚夫,却明显还不满意。
  
  “殿下说笑了。”
  
  “只知道打打杀杀,整日里只知道打熬筋骨、磨练武艺,那是武夫,不是武人。”
  
  “这样的人,最好也只是个冲锋陷阵的猛将,最差,更仅仅只会是个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莽夫。”
  
  “而真正的武人——真正有抱负,有志报效宗社的武人,都不会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匹夫。”
  
  ···
  
  “先父绛武侯周老大人,出身低微,没有得到成为‘武人’的机会;”
  
  “所以即便臣是庶出,先父也一向对臣严加管教。”
  
  “——年幼之时,臣看的最多的,便是先父向太祖高皇帝请恩,并从石渠阁借来的太公六韬。”
  
  “但先父也曾说:武人之所以要学打仗,并不是为了找仗打,而是为了停止战争。”
  
  “所以,除了兵家的书,凡是诸子百家的名著典籍,只要是能找来的,先父也都会找来,并亲自盯着我兄弟三人习读,甚至是背诵。”
  
  如是说着,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到亡父的缘故,周亚夫的语调只愈发的严肃。
  
  待道出最后一句话,周亚夫便再次将那满是庄重的目光,落在了刘胜的身上。
  
  “所以,殿下说这句话,是想告诉臣什么道理呢?”
  
  “是觉得臣的担心,是不符合身份的吗?”
  
  “难道作为先帝的托孤之臣,就不应该替先帝看顾好宗社,担心所有会败坏宗社的事吗?”
  
  见周亚夫面色愈发严肃,语调也愈发庄严、冷硬,刘胜自也稍正了正面上神容。
  
  再稍体味一下周亚夫的问题,刘胜思虑再三,终还是将身子再坐直了些。
  
  “正如我方才,借用韩公子非的那句话;”
  
  “——鸡最好的用处,就是掌夜报晓;狸奴最好的归宿,便是捕捉老鼠。”
  
  “文臣最应该做的,是安一方之民;武将所应该做的,则是征一方之敌。”
  
  ···
  
  “如果公鸡不能报晓、狸奴不能捕鼠、犬类不能守户,那无一例外,都会被主人杀死吃肉。”
  
  “同样的道理:如果文臣不能治民、武将不能治军,便轻则罢官免爵,重则身首异处。”
  
  “我还听说:农人应该关心的,是农时;”
  
  “商人应该关心的,是津关、道路通常;”
  
  “工匠应该关心的,是提高自己的技艺;”
  
  “而臣下应该关心的,是用自己掌握的能力、肩负的职责,完成君上的嘱托。”
  
  “这些道理,条侯,当是明白的?”
  
  “——能对《韩非子》倒背如流,条侯,当不至于连如此浅显的道理,都想不明白?”
  
  刘胜的话,周亚夫听进去了。
  
  至少这一次,周亚夫没有急着反驳,而是认真思考了片刻;
  
  也就是这片刻思考,给了刘胜致命一击的机会。
  
  “条侯说:担心日后,我刘氏嫡庶相争,会给天下带来灾祸;”
  
  “但条侯有没有想过:条侯因为担心这件事,而插手父皇册立储君的事,又会给将来的汉家,带来怎样的灾祸呢?”
  
  ···
  
  “是;”
  
  “条侯说的,也不无道理。”
  
  “抛开长兄临江王年壮而儒弱、多谋而寡断,又被乃母栗姬拖着后腿,得立则于我汉家后患无穷等种种不谈——立大哥为储,确实能避免我刘氏后世子孙,出现嫡庶相争的问题。”
  
  “但条侯呢?”
  
  “条侯今日所作所为,又会为日后的臣下,做下怎样的榜样呢?”
  
  “——条侯一劝,父皇就废我而立兄长;”
  
  “那日后,是不是随便有个某某侯,仗着平定某某之乱,就可以劝天子易立储君了;”
  
  “待有人问起,则底气十足的说上一句:我这是在仿效条侯故事呢?”
  
  ···
  
  “我听说,民间的百姓,总会因为即将渴死,而喝下混浊的泥水。”
  
  “于我汉家而言,孤,就是那泥水。”
  
  “——喝了,会害病,但不喝,就会渴死。”
  
  “那条侯在做什么呢?”
  
  “看到父皇殚精竭力、忍辱负重,喂我汉家喝下孤这瓢泥水,就要站出来提醒父皇吗?”
  
  “条侯能看出这泥水脏,父皇难道就看不出?”
  
  “条侯知道清水好喝,父皇,难道就不知道这个总角孩童都明白的道理?”
  
  “若非清水有毒,谁人会不愿意喝呢?”
  
  “若非即将渴死,谁,又愿意放着一碗‘清水’,而喝下孤这瓢混浊的泥水呢······”
  
  刘胜这番话,说的不可谓不真诚,也不可谓不坦然;
  
  听闻这番话,周亚夫,却只在短暂的思考过后,便苦笑着发出一声长叹。
  
  “呼······”
  
  “殿下说的这些话,有道理也好,没道理也罢;”
  
  “对于如今的我而言,都不重要了。”
  
  “——殿下已经成为太子储君,也已经被陛下,培养成了又一个明君的模样。”
  
  “至于臣,此刻身陷囹圄,更或命不久矣······”
  
  ···
  
  “臣,或许错了。”
  
  “但臣,问心无愧。”
  
  “从始至终,臣的所作所为,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,是为了一己之私;”
  
  “为了宗庙、社稷,为了报效先帝的恩德,臣愿意以命相报······”
  
  “——条侯,是要做子路那样的君子吗?”
  
  “——赳赳武夫,国之干臣,却要来一个‘平时袖手谈心性,难时一死报君王’吗?”
  
  “——这,是武人该有的归宿吗?”
  
  “——这么做,条侯,真的算是报效了先帝的恩德吗???”
  
  又一次打断周亚夫满是萧瑟的直白,又是一番直指人灵魂深处的质问;
  
  周亚夫,再次沉默。
  
  这一次,刘胜没再开口。
  
  能做的、该做的,刘胜都已经做了。
  
  剩下的,都要看周亚夫,究竟能不能转过这个弯。
  
  最主要的是:周亚夫,究竟能不能舍下这张脸······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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